尹杭，本期《爱莲说》栏目采访的嘉宾。她安静、恬淡，我们无法将她与救助流浪狗的事情联系在一起。在采访前，我们试图再挖掘一些能直指人心的故事或者一些豪言壮语，但是，都没有。她就坐在那里娓娓讲述她和藏獒的故事。温暖而坚定的表达让我们深切的感受到她温柔的守护和平静的坚持，而十几年的公益让她从热爱走向责任，公益逐步成为她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公益融入了她的骨血。我想这可能是她对“上善若水”做出的诠释。

尹

杭

土生土长的北京女孩，青海省雪境生态宣传教育与研究中心负责人，大学毕业后就投身环保事业，从野生动物保护开始逐渐关注藏区流浪狗的问题，多年致力于让青海回归人与自然的和谐，被当地人称为更尕翁姆（人人都喜欢的姑娘）。

流浪的藏獒引发人狗冲突

藏獒被看作西藏人的护卫犬和保护神，在西藏被喻为“天狗”。恶劣气候条件和艰苦的生活环境，造就了藏獒彪悍的体貌特征、威震群兽的勇猛和忠诚不二的品格。近些年，随着藏獒经济的崩盘和当地城镇化的进程，青藏高原爆发了严重的流浪狗问题。藏狗体型大，性格凶猛，在生存的重压下，它们有时会攻击路人，与家畜抢食，干扰野生动物，传染疾病，且繁殖能力强，经年累月，无数流浪狗成为当地的灾难。

■ 经济利益冲突

上世纪80年代起，海外就开始炒作藏獒经济，到了90年代末，内地的藏獒市场也逐渐火起来了，出现过不少轰动的新闻，有的藏獒卖出千万身价，还有老板曾用30辆奔驰为藏獒接机。藏獒市场经济的繁荣，许多老百姓抱着一夜暴富的想法去繁育，但是“八项规定”出台后，又赶上不少城市限养大型犬，渐渐地，藏獒经济的泡沫破裂，藏獒卖不出去，有些被当作肉狗抛售，大批的繁育中心倒闭，数以万计的狗涌上街头和荒野，成为流浪狗。

民间与政府一同建立起许多流浪狗收容所，号召当地领养，但流浪狗繁殖快、食量大，收容所陷入了“越收越多”和“资金不足的困境”，有数据记录，喂养600余只流浪狗一天需要1500斤粮食。据尹杭和她的团队粗略计算，两只成年的狗，以每年生一窝一窝6只小狗的数量计算，第三年狗的数量是之前的19倍，但有的狗一年至少生2次，每次三四只到十三十四只不等，数量成指数倍增长。

玉树一家流浪狗收容中心

■ 疾病与健康冲突

流浪狗除了攻击人和家畜、干扰野生动物，还会传播疾病。比如包虫病，人们称为“虫癌”，是棘球绦虫的幼虫寄生在人体所致的一种人兽共患寄生虫病。狗是终宿主和主要传染源，我国包虫病发病率最高的地区，青海省的达日县、称多县和四川省的石渠县，都是青藏高原上流浪狗问题很严重的地区。流浪狗的粪便会污染水源，高原的沸点低，水中的虫卵又要持续煮沸一段时间才能消灭，如不多加注意，便可能因此患病。还有些老百姓会采摘草原上的植物食用，也有被感染的风险。

    流浪狗在吃一只藏原羊的尸体

■ 信仰冲突

从保护自然角度出发，捕杀狗在国际上都是惯例的。但在藏区，崇尚众生平等，超过90%的老百姓是反对捕杀流浪狗的。当地流传着一个传说《阿初王子的故事》讲的是阿初王子从恶毒的蛇王处盗取青稞种子时被变成狗，这条狗跋山涉水带回了种子，从此，高原大地到处结满青稞。每当青稞丰收，总要先用新鲜的青稞面粉拌一碗糌粑喂狗，作为感恩和酬劳。所以即使饱受犬患困扰，当地人依旧反对捕杀。

爱莲说第6期 雪境的更尕翁姆

绝育：信仰冲突下探索可持续方式

尹杭和她的雪境团队经过多次调研，有的人认为绝育阻断了轮回的通道，但不去做这件事流浪狗就会被捕杀，两害相权取其轻，绝大多数老百姓对绝育持中立态度，最终绝育作为退而求其次可持续方式被逐渐认可，不仅在控制流浪狗的数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，而且从人道主义上讲，绝育使得这些狗免受性病等困扰，即使它被领养走了也不会给流浪狗数量造成新的增加。

 当地老百姓带刚领养来的狗做绝育手术

尹杭和她的雪境团队开始尝试给青藏高原狗做绝育，尝试在技术层面，请全国各地做动物福利手术非常好的兽医去当地，但除了药品的费用，还有许多差旅费用，成本很高，考虑到请外来的兽医去做这项工作是不可长久持续，还是需要培育当地的兽医，让他们掌握绝育手术，尹杭和她的伙伴们从2017年到2019年进行了三次兽医培训，从骨干兽医到乡镇兽医到村级兽医，参与培训的兽医们都太努力了，直接从40名培训对象中挑选出来30名优秀兽医。对当地兽医进行绝育手术的培训，给流浪狗做绝育手术，找到了藏区人狗冲突的可持续的解决方式。

敬畏与爱

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藏区一位流浪狗保护者——桑周，他原本是一个藏獒老板，后来因为目睹卖不出去的狗被残忍地屠宰，他伤心欲绝，也哭了很久，发誓不再做狗的生意并且要保护以狗为主的所有可怜无助的动物。在一个小移民点他救助四十多只狗给他们看病，每天拉剩菜剩饭喂它们。曾经有一只狗它来的时候生了很多病，被桑周救助后逐渐好起来，当它看到桑周时，像是小孩子一样，特别依附他，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到被爱的力量。桑周还为每只死去的狗做天葬，把它们的尸体背上山，为它们诵经祈祷。

    看到桑周满眼爱意的狗狗

我们不是希望打破当地人对生命本身的尊重去解决这样的问题，而可能你丧失了这份他们对生命本身的尊重的这种信仰之后，狗不会被保护了，那不会被保护的其他动物就会更多。

藏区之所以成为野生动物的天堂，除了本身自然条件的优越以外，还有当地人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才能守护好这个区域。

城市的流浪狗和藏区的流浪狗会有同样的问题，多种残酷的捕杀，尤其是在疫情爆发的这种情况下，会有很多狗、猫被人丢弃，希望唤起大家的意识，从源头上控制新的流浪动物产生，最重要的是希望每一个养它的人像家人一样珍爱它。